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天色阴沉,乌云低垂,寇府的院内,皆挂上了白绫,巨大的引魂幡随风飘动着,格外的悲凉。院落之中,围住了一群人,看着门窗紧闭的灵堂,脸上写满了担忧之意。
三日了,从军队班师的那一日开始,苏明净就将自己关在灵堂之中,从里面插了门拴,谁都不让进,就连她的父皇赵恒与儿子寇涯余来了也是一样,没人能将她从房中劝出,只不过,若贴在灵堂的门前细听,她似乎是在和他说话……
是自言自语的和他说话,述说着这四年间缠绕在心间的思念之意。
“绾曦,你开开门,别关着自己了,父皇陪你说说话可行?”赵恒又从皇宫之中过来,贴着门,朝里面喊去,眼中满是忧伤之意。
“绾曦,别再折磨自己了,父皇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子女,若是父皇失去了你,该如何是好?”赵恒叹息。
年初一,他死了儿子,三月,他的女婿,大宋的英雄,又为国捐躯。
为何这一些总是那么的痛?
依旧无人回答,只是灵堂之中传来的低低呓语声,还在提醒着众人,她还里面陪着他说话。
“绾曦,涯余这几天一直在哭闹,紫檀如何哄也哄不好,你出来看看他吧。”赵恒贴着门缝,继续劝解道,“绾曦,不管你心里有多苦,你和父皇说句话,别让父皇担心好么?”
“我没事,你们都回去吧,我再陪他一会。”忽然,苏明净的声音似微风一般的从灵堂之中飘出,清淡的声音似乎是无悲无喜。
赵恒心中一喜,朝着围在四周的众人看了一眼,长长的舒了口气。
不管如何,她总算肯出声了。
叶展颜和陆元来了,朝着赵恒行了一礼。陆元看了眼叶展颜,然后又看着赵恒,低头,“陛下,臣陆元,有要事相禀。”
龙虎山一战,寇简唯本不会死,是被人出卖的,是被人出卖的!
赵恒眉心微蹙了一下,看出了陆元脸色的不正常之处,沉思了一下,“你跟朕来吧。”说着,领着陆元一起,离开了灵堂前。
叶展颜轻轻的舒了口气,双眸一如多年前一般的透彻,这是这双透彻的双眼之中,已经再无法无波无澜。
他是死在自己的面前的,如落叶般的飘下了万丈悬崖……
转身,走到灵堂边上,轻轻的敲了一下门,轻轻的叫道,“公主,是我。”
“进来吧,门没拴。”屋内,苏明净的声音如幽灵般的飘了出来。叶展颜眨了下眼睛,伸手推开了门,朝着里面望去,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了依靠着棺木,坐在地上的那人身上时,心口疼痛的不知该如何形容。
那是她么?可是她原本的一头乌发,为何成了如霜的白色?
这是三日白头啊……
灵堂之中,点满了长明灯,灯芯随风飘动,静静的照亮了幽暗的灵堂,白綾高悬,在堂中缠缠绕绕,深深的刺进了心头,麻木了心脏。
苏明净低垂的眼眸,无言的看着手中用两人发丝编织的同心结,泪水无声的从眼眶滑落,却无法哽咽出声,只是死死地咬住嘴唇。
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,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……
这是你曾经许下的诺言,为何你如今遗弃了,为什么啊,你要丢下我一个人?
不是说,不是说四年归来,陪着我茅屋残田,共度余年的么?为何你要食言?
一诺千金的你,才是你啊!
心无力的疼着,麻木的忘记了呼吸,就这么的靠在灵堂边的棺木之上,将同心结紧紧的握在了手中,握紧,再握紧……
“简唯不希望你如此。”叶展颜站在一侧,看着苏明净脸上的泪痕,看着她已成白霜的发丝,只感觉自己的心疼的无力抵抗,低声说道,“你的头发,怎么成白色的了?他最不愿见到的,便是你的眼泪,别这样好么?”
那日在那悬崖之下,在生命垂危之际,是谁在说,答应我,别让她哭。
可是,如何才能做到。
“你给他念往生咒了么?”苏明净慢慢的抬起眼睛,没有回答叶展颜的问题,只是看着看着叶展颜清澈的双眼,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深深的映在依然清澈的双眼之中。
佛界的往生咒,超度亡魂的啊……
叶展颜垂下眼眸,泪水悄然的滑落了眼眶,缓缓的摇了摇头。耳边慢慢的响起了他曾经的话语,那些话今时今日在心间,竟清晰的犹如昨日说过一般。
“若我死后真下了地狱,你也会帮着我念往生咒,也会心有挂念的超度我吗?”
“会还是不会?嗯?会不会帮我念往生咒?会不会来超度我这个双手染满鲜血、满身杀气之人?”
“呵呵,那我真有下地狱的那一天,那我就等着你来渡我了,我等着啊……”
那一日,是谁似玩笑似认真的说他若入了地狱,便要他来超度他?可是他已答应他脱离佛教,重回世俗,如今他连自己都度不了了,如何来度他啊?
如何?
“他在等着你渡他,你念一次吧,他在等着听。”苏明净抿唇,双眼含泪,将同心结放在了心口,低声说道。
叶展颜不语,点了点头,盘膝坐在了灵堂前,抬起头默默的看了眼灵位上的一行字,合上了眼眸,泪水再度的滑落眼眶,微微的张合着唇,将佛界超度亡魂的往生咒一遍一遍的念着。
祥和而虔诚的诵经声,从叶展颜的口中发出,轻轻的穿透幽暗,跌落在了苏明净的心底。苏明净转身站在灵台之中,手无力的扶在棺木之上,抬头看着飘在灵堂之外的引魂幡。
这一张张随风摇曳的引魂幡,可曾指引着你回家的路?
若是这幡,真的能引着你回家,你可能在我的身边多留片刻,让我再感受一下你的气息。
风穿过灵堂,长明灯忽然随风跳动了几下,灯光忽明忽暗,将引魂幡的影子照的悠长悠长的,深深的缠绕在了她的心间。
呵呵,头发白了吗?
白了也好啊,那么这样是不是也算和你白头偕老了?
保家卫国,是你一生的坚持,是你一生的信念,从今以后,守着你,是我的信念。只可惜,如今的你的笑,活着的时候该怎么遗忘?
伸手,从脑后拉过她头上的银霜,抿唇无力的笑着,想着他的容颜。
……
清风无言,夕阳艳红了晚霞。风景秀丽的山林间,新起的坟墓连绵几里,静静的伫立在风中,依然挺拔,依然不屈。
这是英雄的坟墓,赵恒亲赐,这坟墓连绵了几里,何等的壮观?可是即便这墓碑建的再风光,也换不回你的笑颜。
如今你眼中的温柔,怕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也无法忘记吧!
墓碑前,安静的擦着一把银枪,枪头之上的红樱映着晚霞,随风飘荡着,与墓碑上的字互相的掺杂,似乎是一生都不曾舍弃过彼此。
大将军寇简唯之陵墓!
苏明净孤身站在坟墓前,看着墓碑上刻着一行大字,抿紧了嘴唇,伸手在墓碑上轻轻的抚摸着,眼中的灵动消失无影无踪,剩下的只有淡淡的清冷之意。
如今这墓碑上刻着的,便是你的一生一世啊。
微弱的脚步声响起,叶展颜轻轻的走到苏明净的身后,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,心微微的疼了一下,道,“你果然在这里,又在想他了?”
“有事吗?”苏明净没有回答,就这么的背对着叶展颜,平静的脸上无悲无喜。
“回去吧,都一个月了,他不希望你这样的。”叶展颜动了一下身子,走到苏明净的身边,然而侧过头看着她潜藏在白发之下的那双哀伤的眼睛,轻声劝慰着。
“你……,真的决定还俗了?”苏明净转头,看着叶展颜,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春夏秋冬都穿着一种颜色的僧服的和尚了,虽然他的穿着依然素雅,那是一件青色的衣衫,原本光着的头上已经长出浓密的黑发,就像现代那些短发男孩一样。
悠然记起简唯在的时候,他们经常鄙视的看着整天吃斋念佛的莲觉,说不喜欢他做个整天就知道敲木鱼念经的他。
如今,看着决定还俗的他,为何心间那么的难受呢?
“是,莲觉已经死了,活着的是叶展颜。”叶展颜点头,恬淡的笑容之意有些苦涩。
曾经自己的心在不能平静,也要坚定不移的信着他的佛,可是如今呢?脱离佛门就脱离佛门吧,若是那一日他也魂归了地下,十八层地狱,就让他下深的那一层吧。
“也好,还俗也好,做个和尚也没什么好的,神佛?”苏明净微微吸了口气,抿唇,清冷的眼眸之中满是不屑之意,却是没有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。
神佛啊,即便真的有神佛,她也不信他们,有本事,神佛啊,你就来惩罚她这个亵渎神灵的人吧。
只是,身后这个人,虽已脱离了佛教,他的心中还是有佛的吧。
“那一日,你是看着他摔下去的?”缓缓的将气息吐出,看着墓碑的双眼,满是浓浓的伤痕之意。